《易见》第6期：陈佩斯传奇之旅

陈佩斯：我在寻找属于自己的舞台空间

在许多人眼中，陈佩斯似乎对潮流的变换毫不在意。无论是电影市场的喜剧盛行，还是春晚相声的流行，亦或是剧场灯光昏暗的岁月，他总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出现在人们面前。他的选择，似乎总是与时代节奏不合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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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您是不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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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不是，我其实也在寻找最适合我的生存空间。不适合做电视，不适合拍电影，也不适合做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，小品、舞台表演、现在的晚会等，都不适合。我适合做这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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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大家觉得您是被逼到这条路上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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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是被推着，被命运推动着走到这里，同时我也有自己的选择，每个时机都有一个选择。比如小品，如果再和老茂商量，一个月、两个月就能做出一个小品，然后放到市场上去演出，一年、半年，只是为了证明生存价值，用钱来证明，那还有什么意义？做电影的环境到现在我觉得也不是好环境，所以我也不愿意去，而且投入太大，我们承受不了，然后我就选择了舞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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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承受不了，以您的面子还拉不来这种投资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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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我拿人家的钱来做这个风险，有什么意义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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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大家不都是这样吗？有钱一起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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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因为我知道这里的风险很大，生存的机率很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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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电影赔钱会让投资人死，但明星还能浮上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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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您是不愿意承担这种风险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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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不是，我也不愿意抱着人家一块跳河。他出钱，他赔了，他死，我还能游上来，我挣个面子，我还是我，明星不会死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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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可是至于这么悲观吗？后来的很多喜剧都很赚钱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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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哎呀，你真是不了解啊，从我们做电影的那时候，这社会投资有多少啊，伤了多少投资人的心哪，到现在已经五轮、六轮的投资热潮，大部分是有去无回的。咱就说今天，你们都认为赚钱的那个人，自己到最后不是也一翻底儿，“其实我没挣什么钱”。最著名的电影制作人，大家都觉得他已经High了去了，其实到最后一翻牌，什么都没有。因为这里头灰色的空间太多了，漏洞太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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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我是一个很干净的人，作品从不送评没拿过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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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您获过国家一级的奖吗？无论是小品，或者是喜剧、话剧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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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都没有。我是一个非常干净的人，我没有拿这些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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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这话听着内容好多喔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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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对，你懂的！（笑）因为我做电影的时候，你别忘了，我没有做电影的资格，我那是买的人家的厂标，没厂标根本不让你发行的，那是我花钱买的，花钱买厂标很不道德的，文化个体户做些不道德的那种手段，就这一点上你还想评什么奖？这是一。二是，同样是买的人家的厂标，人家为什么不拿自己真正的“亲儿子”去评奖呢？为什么拿你呢？也不可能，想都不要想。做话剧这些年呢，这已经都参透了，很多都已经无所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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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这么多年，有没有那过盼望的想得奖的时候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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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真没有，我跟别人不太一样，我父辈就做这个，拿过奖，曾经是当时说的“十大明星”，后来是“新中国二十二大明星”，然后“百花奖”，“百花奖”那年是票数最多的男演员，因为是演的反派，于是单设了一个奖，最佳配角奖。到了文化大革命，一夜之间成了什么样儿？那是众矢之的，那是破鼓万人捶，那是踏他上千万只脚，让你永世不得翻身啊，那个唾沫就像下雨一样啊！我父亲从批斗场上回来的时候，那个白的汗衫全是一道一道的血迹呀，一片一片的血，那是一个血的衬衫，打得皮肉模糊的，这就是“最佳”。几年前，甚至在这一夜之前，万人瞩目的一个明星，一夜之间就成这个，你就是敌人！就要把你置于死地。所以你想，这种荣誉，这种名誉，有什么价值？我从心里头对它非常地厌恶。

1️⃣

易立竞：您父亲跟您沟通过这方面的事情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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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没有，他作为父母，还是希望儿子有各种荣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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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还是符合主流价值观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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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多少他也希望，你那样能活得容易一些嘛。所以，他也不希望我那么各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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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最初不喜欢演艺圈，中途曾多次想改行

陈佩斯的父亲陈强，是新中国最著名的电影演员之一。是他把陈佩斯拉上了大银幕，陈佩斯曾用“父爱绵长”来形容父亲对自己的爱。2012年6月，陈强因病离世，这之后没多久，陈佩斯的喜剧表演培训班正式开课，他的儿子陈大愚也是学员之一。和当年的他不同的是，儿子对表演这个行业充满兴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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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您当时应该是被父亲带着进入演艺这一行的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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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不完全是，是上山下乡没有别的出路了，所以就学了这行。第一个教我学表演的就是我父亲，很快他就把我转手了，让其他的人接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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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那您自己喜欢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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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不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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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是后来慢慢培养的吗？还是慢慢发现自己的潜能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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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慢慢培养的，一直做了一二十年都不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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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一二十年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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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对，中间曾经很多次要改行，然后都没改成，也是命运使然，要改做导演，片子都准备好了，剧本也做好了，剧组也筹备好了，最后领导一换，这领导觉得“他不合适做导演”，就换了，就没让我去，就换另外一个人当导演。从那一年就走到春晚了，1983年年底，就走到春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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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后来又想过改行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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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也想过。所以，我做我的电影的时候，我大部分都自己参与导演，从编剧到导演，我都一起参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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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不愿意让儿子抛头露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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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我听说您儿子其实也在您的喜剧团，是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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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对，在我们这个戏里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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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但是您不愿意让他抛头露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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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对，现在还不到时候，现在还在学习阶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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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是怕成功太早走到他面前，还是怎么样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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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他凭什么成功啊？刚干这个两年，不可能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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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那您是让他有意避开媒体，还是有意不出现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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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有意避开，必须要避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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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为什么呢？或者我们不说成功，叫“成名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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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对，这种成名会给他带来负面的东西，尤其是年轻人过早地成名以后，很多过去的毛病还没改呢，他就会固定下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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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他今年二十五岁，是吗？

🌼

陈佩斯：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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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二十五岁的时候，您在做什么呢？您是1954年的，二十五岁是1979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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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1979年，就那一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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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成名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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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对，那一年年底，《瞧这一家子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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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当时您儿子走这条路的时候，您试图阻拦过他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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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试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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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您觉得这条路太难走了？

8️⃣

陈佩斯：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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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他有去国外上过学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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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去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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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当时学的不是这个专业？

❣️

陈佩斯：不是这个专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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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但回头还是干这一行。

😫

陈佩斯：就是。他自己现在和他们这一群小群体，我希望他们能共同成长，大家每一个人相差的都差不多，这样共同成长，可能每个个体都不是某一个点特别突出的话，对每个人的成长都有好处。如果这个时候里过度地把他突然一下推出名了，那么他和这群他的小伙伴们就有距离了，有距离以后产生心理问题之后，有隔阂之后，就不好了，对创作没好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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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立竞：您想的还是创作的东西，但是现在的父母都是想着出名要趁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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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佩斯：哪个时代都一样，这不是今天的问题，真的不是。我们老认为很多现在碰到的社会问题是今天的社会问题，根本不是，文化革命的时候哪一个不想成名？哪一个不想一夜之间就成名？你能够伤害一个别人，然后自己立刻就成名，都希望，那个时候比现在还浮，真的是这样。现在我觉得很正常，现在才是正常的，而现在我们有时候夸的那个时代恰恰是不正常的时代，是一个人性被泯灭的时代，是一个人性不被尊重的时代，是一个非理性的时代，每个人的个体不被尊重的时候，非常残酷，所以我不认为那时候是好。